审校：付婷婷/ 美编：马云
【文本研读】（注：>>>处为文章精析）
路考
>>>顾名思义，路上偶遇，随机考察。人生有很多偶然，但偶然中又有着必然……
聂鑫森
祖武因公因私到武汉以外的地方去，喜欢坐高铁，又快又稳当。坐高铁又决不买一等座、二等座就蛮好，如果是他一个人可以去办的事，他决不让人陪同。
可这次不由他选择，他只是个客人，邀请方是长沙的潇湘舞剧院。对方说他的地位和名声，应该坐一等座；说他年届花甲，右腿又有旧伤，必须由办公室的小青年陪护。东道主在网上把来去的高铁一等座票都订好了，而且是双份。（交代祖武出行缘由、名望地位。）
祖武穿着薄棉袄，头戴绒线老人帽，手提一个小布袋，里面放着两条准备送给朋友的“黄鹤楼”香烟。（无论是不顾右腿旧伤坚持低成本出行，还是衣着装扮不尚奢华，都足见祖武的低调质朴。）
他和办公室的小杨站在站台上。
>>>故事的开端：受邀出行。交代故事发生的背景。
小杨说：“这个袋子也让我提着吧。”
祖武摇摇头，说：“这东西轻。你已经给我提着行李箱了，压手哩。”（巧设伏笔之一。）
这趟车是从郑州开往长沙的，武汉虽是大站，也只停车五分钟。（巧设伏笔之二。）
列车进站停稳后，车门开了。小杨和祖武随着队伍，急急地进入已亮起灯的车厢。
祖武的座号是B5，小杨的座号是C5，中间隔着过道。小杨把祖武的行李，放在自己座位这边的行李架上。祖武也举起那个装香烟的小袋子，往座位上边的行李架上放去。（巧设伏笔之三。）就在这时候，列车开动了，还没放稳的小袋子，从祖武的手上忽地脱开，掉下来，再从前排一个旅客的右肩边擦过，落到地上。（“擦过”，精准把握细节，说明小布袋根本不可能对小女孩造成伤害。）（祖武体贴小杨，坚持自己拎装着两条“黄鹤楼”香烟的小布袋；只停五分钟的上车时间；相隔过道的座位安排；都为后文小布袋滑落的情节埋下伏笔。）
祖武赶忙走上前，说：“对不起、对不起，让你受惊吓了。”
一个蓄长发的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抬起头来，眼一横，说：“你怎么搞的？这么重的东西砸下来，砸得我右手都麻了。”（女孩话语中“这么重的东西”“砸下来”“我右手都麻了”与前文“从前排一个旅客的右肩边擦过”的事实矛盾，女孩明显歪曲事实。）
祖武说：“只是两条香烟。对不起，对不起！”边说边拾起小袋子让小女孩看。
小女孩脸一别，站起来，快步离开了座位，朝车厢前面走去。（“眼一横”“脸一别”，语言凝练传神，凸显女孩蛮横无理、不听解释的形象。）
小杨伸手接过小袋子，放到行李架上去。说：“一个老人说了这么多‘对不起’，她理也不理，还要怎么样？”
祖武摆摆手，示意小杨不要多说话，然后，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。
>>>故事的发展：香烟滑落。对比鲜明，祖武诚挚道歉，女孩态度蛮横。
列车跑得风驰电掣。（时间推移，言简意赅。）
过了好一阵，那个小女孩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来。列车长和本车厢的列车员，突然出现在祖武面前。
“老同志，我是列车长，刚才你放东西，是不是掉下来砸在前排旅客的右肩上？”
祖武说：“是的。我已经道歉了。”
“她说她的右手发麻，很疼，可能骨折了，因为右手对于她非常重要，担心影响她未来的事业，请你去协商一下，好吗？”
祖武说：“我去。”（从事情发生到遭受冤枉，祖武始终谦逊有礼。）
小杨站起来，大声说：“我是老人的陪护人，他上年纪了，耳朵不好，我去谈。”
小杨跟着列车长走了。
列车员也是个小女孩，她向祖武细问了当时的情况，又打开小袋子看了看，再掂了掂整个袋子的重量。接着，又向周围几个目击者进行咨询。（“打开小袋子看了看”“掂了掂”“向周围几个目击者进行咨询”，可见同为年纪相仿的女孩，列车员客观、细致。与前文汪小秀“脸一别”不听解释的态度，形成对比。）
“列车员同志，人在旅途，难免发生这样的小事。几条香烟会砸伤人，这不是‘碰瓷’吗？”
“年纪小，就这么刁钻古怪，让人生厌。”（目击者与列车员的对话，还原了事实真相。表现了大家的情感倾向，从侧面反映了汪小秀的小题大做、咄咄逼人。）
列车到了赤壁站。
小杨满脸愤懑地回到车厢。
“祖老，谈了这么久，她不肯谅解。列车长说派车上医务人员给她验伤，她坚决不同意。她坚持要由当事人、受伤人及调解人——列车长，共同签订一个《调解书》，说明小行李袋砸伤了她的右臂，她于明日去医院检查、诊断、用药，所有费用由当事人负责。”
祖武说：“这小女孩太精明了。我作为一个有儿有女的老人，也不安呵，我同意。” （对话能够直接反映出人物的性格特征。面对对方坚决不同意验伤，却要签订《调解书》的步步紧逼。祖武的选择，体现出他的长者风度和勇于担当。）
“当事人一栏由我去签字吧，并留下我的手机号码、身份证号码。祖老的名字不能留在这份《调解书》上，让人憋屈。”
“好吧。”
车过岳阳站后，小杨把三方签了字的《调解书》复印件拿回来，交给了祖武。祖武戴上老花眼镜看了看，知道这个小女孩叫汪小秀，到达站也是长沙。他折叠好《调解书》，小心地放入内衣的口袋里。
>>>故事高潮：签《调解书》。貌似结局，女孩咄咄逼人，祖武勇于承担。
长沙潇湘舞剧院招聘舞蹈演员的终评，进行了三天。作为终评总监的祖武，一直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。他看得很认真，听得很仔细。令他惊诧的是，那个同车厢的汪小秀，竟是此中的一个考生，简历上写着她是某个县歌舞团的舞蹈演员。（巧合之一：人物关系。高铁上发生矛盾的二人，竟然是终评总监和考生的关系。此巧合，使读者更加关心故事结局，激发阅读兴趣。）
汪小秀基本功不错，临场发挥也好，人还长得有模有样。前九名依分数多少排出，汪小秀与另一个分数相等，并列第十名。（巧合之二：考试成绩。汪小秀与另一位考生并列第十名，引出了后文祖武拍板决定是否录取她的情节。此巧合暗示作品主题，传达了对德与艺的思考。）
在院领导、评委和总监参加的会上，为两个并列十名的考生谁上谁下，争得面红耳赤，最终由总监祖武来拍板。
祖武平静地讲述了列车上发生的这件事，然后掏出《调解书》让大家一一过目。其中有一条说：“受伤人如果在专业上因右手伤残，当事人应承担全部赔偿责任。”
祖武说：“我在列车上目睹她的表演，可谓之路考。她的素养就这个样子，小市民的精明与刁滑，都学到骨了，她能和同事们和睦相处吗？难！”（祖武讲述之前路考经过，有理有据，直言不讳，亮明自己不予录取的态度。）
大家一致同意把汪小秀拉下来。
有人问：“万一她恼羞成怒，用《调解书》上的条款，来找祖老的麻烦呢？”
祖武冷冷一笑，说：“在座的都看了她表演的舞蹈，右手伤残了吗？一旦诉诸法律，各位都是证人。何况，她其意不在要找我赔偿什么钱，她坐一等座来应考，就说明她家境不错。她的刁滑，可想见她与周围的人不可能很宽容地相处。她之所以借这件事发飙，并一定要签署《调解书》，是自命不凡，为了争一个面子，万一落榜，她回去后可以体面地说出原由，并有纸写笔载的证据。这么年轻，就有这么多的心眼，这叫‘聪明反被聪明误’！”
有人说：“祖老，你回去时，假如和汪小秀同坐一趟车一个车厢呢？”
祖武说：“作为长辈，如果她愿意，我一定会和她好好谈一谈，她要走的路还长哩。”（简短的对话，向读者展现了丰富的内容。对话真实还原考生在专业考核之前，接受的偶遇 “路考”，推进情节发展。鲜明地展示出祖武慧眼如炬、耿直坦荡的人物形象。回扣文题。此次选拔虽已结束，但人生之路还在继续。引人深思，耐人寻味……）
>>>故事结局：不予录取。引发思考，能力虽可贵，人品价更高。
（有删改）
【知识建构】
//小说中伏笔的作用//
1.伏笔为主要事件发生创造条件。
当小杨主动要帮祖武提小袋子时，祖武婉拒：“这东西轻。你已经给我提着行李箱了，压手哩”“武汉虽是大站，也只停车五分钟”“祖武的座号是B5，小杨的座号是C5，中间隔着过道”，导致后文祖武仓促之间，自己将小袋子放上行李架，不慎滑落下来。
2.伏笔在前文为后文做出暗示。
“因为右手对于她非常重要，担心影响她未来的事业”“她坚持要由当事人、受伤人及调解人——列车长，共同签订一个《调解书》，说明小行李袋砸伤了她的右臂”，暗示了汪小秀即将参加此次长沙的潇湘舞剧院的选拔，并趁机借题发挥留好了退路。
3.伏笔使情节增加情节张力。
“祖武戴上老花眼镜看了看，知道这个小女孩叫汪小秀，到达站也是长沙”，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，设置悬念、增加情节张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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